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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的动作,而只是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在想什么?” 江楚烟低声道:“阿誉哥指点出来的那些话本里,大英雄们说了这样的话,往往就很难践诺。我记得阿誉哥说,这叫‘弗莱戈’,是旗帜的意思……” 说着这样的话的少女,认真又可爱,明澈的眼睛里都是忧虑和关切的碎光。 谢石不由得低低笑了起来,手臂微微用力,倚在他臂弯的少女就不由自主地扑到了他的身上,手勾上了他的颈后。 谢石附在她耳畔,同样压低了声音,道:“那我们就算它灵验好了,说不定就不回家了。即使是留在京城,也是一样的。” 他像是哄小孩儿一样,江楚烟鼓了鼓腮,不由得在他颈后捏了一把。 手底肌肉流畅紧实,这一点力气抓上去不痛不痒的,谢石毫无反应,反而让江楚烟手指一痛。 谢石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梢,将她指尖握在了掌心,嘴角却高高勾了起来。 院门口忽然响起剧烈叩门的声音。 长公主不在府中,江楚烟是府里名正言顺的小主人,她又态度疏离,向来没有人敢无缘无故地到知心院来打搅。 谢石目光如电,隔窗向外一看,低声道:“我去看看。” 江楚烟点了点头。 玄色的身影隐没在庭院的夜色里,像暗影里的一道幽魅。一直在外间无声无息装作隐形人的绀香跟着起身,走到院门底下,沉声问道:“是谁?” 门外却是一道极力镇定而掩不住惊惶的声音:“是小姐身边的姑娘吗?奴婢秋实,深夜搅扰小姐,斗胆请小姐出来坐镇。” - 万寿宫宴之后,江泌被闻人亭带回府中,关在上院的倒座里,是仓促之举。 江泌同闻人亭坦承给太子下了药,长公主因而夤夜进宫,也是仓促之行。 秋实奉了长公主的命令,看守着江泌。 她是长公主身边的宿仆,与江泌的生/母冬苗同辈,春华、夏穗、秋实、冬苗四个,如今走的走,散的散,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了。 她昔日做丫鬟的时候,也只有老实忠诚这一项好处,寸步不离地守着闻人亭,一句也不多嘴,却因而熬过了一众聪慧要强的同僚,留到了最后。 比她还小些的冬苗当初爬上了驸马江竟的床,并且还生下了一个女儿,她原本从头到尾都不曾知情。 等到后来束冬苗上京,在京兆府前说了那些话,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她才知道服侍了这么多年的小郡主江泌,原来是这样一个身世。 她对长公主忠心耿耿,对江泌自然只有厌恶和恨意,连带着对背叛了长公主的驸马爷也生了些许厌憎。 她也知道长公主对太子殿下的看重,江泌这样未婚先孕,败坏长公主府的名声,又向太子下毒手,一副蛇蝎心肠,她恨不得生吃了江泌——但长公主的态度暧昧未明,夜里急匆匆进宫去,没有叫她继续给江泌灌药,秋实就知道,闻人亭如今是不能处置江泌的。 她一心一意地为长公主保着这个秘密,更不敢假他人之手,只是自己看管着江泌。 江泌不知道长公主去了哪里,但看到只有秋实一个人看管她,索性就试着秋实的底线,要茶要水,秋实忍着气,一一地都给了。 江泌嫌屋中湿气重,要到隔壁去休息。 秋实虽然不答应,却挪了四个炭盆进屋。 江泌就老实了一阵子。 长公主夤夜出府的响动惊动了在西院安置的驸马江竟。 他是长公主的夫婿,又一向温和不多事,虽然近日里因为嫡庶小姐、大公子江汜的身世,传出许多不好听的闲话,但府里的下人们对他并没有戒备之心,就放他顺顺利利地进了上院。 秋实拦住了他。 江竟笑容温煦,问道:“我听着这边人仰马翻的,竟有人说是殿下半夜出门去了,殿下行/事稳重,哪有这样的道理呢?我怕是底下人胡乱传话,因而特地来看看。” 秋实微微顿了顿。 江竟神色不变,眼底却微微一沉。 秋实从前还愿意给江竟几分尊重体面,如今知道他对长公主不忠,就不爱同他多费口舌,索性道:“夜深了,驸马爷这会子往这边来,也有些逾礼。还是请回吧。” 江竟沉默了片刻,正欲开口说话,倒座房紧闭的门扉间却忽然传来声响。 江泌站在门里,迎着月色,笑盈盈地道:“阿耶来了,我和阿耶说几句话,秋实姑姑,该不会你也要拦着吧。” 秋实面色难看。 江泌却笑吟吟的,手有意无意地抚在小腹上,轻轻地摩挲。 秋实沉默了半晌,就在江竟以为她不会退让的时候,她却微微低下了头,向后退了一步。 江竟的目光忍不住落在江泌的身上,探究似地看着她,一面踱步进了房门。 屋中四角都笼上了炭盆,软榻上的迎枕花式繁复靡丽,与房中原本的椅袱截然不同,看上去就知道是临时取过来的。 江泌坐回了榻上,江竟沉默了一瞬,亲自从案边拖了张椅子来,坐在了她的对面。 “说吧。” 他微微笑了笑,看着江泌,和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面上挂着温煦的笑容,配上他俊美的五官,就宛如六朝新语中描摹的美男子形象走下了书页。 二十年前他只是京中名不见经传的赶考书生,就因为一张脸和一身气度被时人追捧,奉为京城第一美男子,甚至深受天子恩宠的惠安公主也为他折腰。 琼林殿试,他被皇帝亲自调换了名次,点做状元,名传天下。 他本以为他这一生坦途在望,只要经营得当,往后入阁拜相,经纬天地也不是不可能。 但一封赐婚圣旨,他就从前途无限的新科状元,变成了媚主惑上的外戚,惠安公主的驸马,他才知道原来他引以为傲的才华、胸襟,在天子眼中什么都不是,只是哄着女儿玩乐的一件玩物而已。 ——那也无所谓,惠安公主是皇室的掌珠,只要不搅进夺嫡风云里站错队,一世富贵荣华总是保得住的。 何况惠安公主好颜色,他尚了这样的主,也不算吃亏。 可惜啊。 江竟心中淡淡地想着,落在江泌身上的目光就模糊起来。 江泌倾着身子,低声道:“阿耶救我。” 江竟挑了挑眉。 他道:“你做错了什么事,惹怒了殿下?” 江泌咬着唇,低声道:“我给太子殿下下了药。” 江竟愣了愣,有一刹几乎笑出声来。 太子闻人御,那不就是闻人觉的那个好儿子? “卖给我药的那个人是个胡商,他说那种药可以断绝男子的后嗣,无法可解。阿娘说我被骗了,但她立刻就走了,我觉得她才是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