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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医们掩不住颤抖的手,也旋就想通了这一层。 三、四名府医将江竟扭曲侧躺的身形扶正了,正替他包扎颈底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被止住的血还在丝丝缕缕地向外流/溢。江楚烟扶着绀香的手,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忽然宁声道:“好好做事,做得好我自然有赏。” 有人敏锐地意识到“我”这个称呼,大着胆子抬头看了她一眼。 江楚烟仿佛一无所觉,垂着眼睫沉静地看了片刻。 江竟的呼吸已经十分的微弱,江楚烟与他几无交集,也没有想到他会陷入如今的境地。 毕竟是她生身的父亲,一点脆弱的血缘,牵系着她和这个男人。 她在这一瞬忽然想起荷叶镇那个平凡的楚四郎,会把她顶在头上笑呵呵地逛街,叫她“囡囡”,给她买糖买头花,怕她受委屈,从吃酒应酬的钱里偷偷挤出些塞给她。 到死的时候,还只知道她是他的长女,握着她的手叮嘱她珍重自己。 那个普通得甚至稍显局促的男人,是她关于“阿耶”这个身份全部的定义了。 她在江竟身边站了许久,久到府医都已经把伤口简单包扎了一遍,他颈间的血管破了,脑后也被沉重的木棱撞开一个口子,究竟能不能救得活,府医心里也没有底,又怕江楚烟质询,一时都不敢出声。 身后却传来模糊的语声。 江楚烟回过身去。 江泌的情形看上去比江竟要好,这个时候竟然已经微微睁开了眼,她是贵女,府医们不敢贸然地动她的衣裳,只能任由她还穿着那件滴滴答答淌血的裙衫。 她费力地睁开眼,眼前的地上立着个身姿亭亭的少女,眼珠充/血使得一切都模糊而淡红,狼藉的背景也是模糊的,那人月白霜青的身影却似乎格外清晰。 “珠玉绫罗之间,她是一枝绮秀寒花……” 江泌忽然大笑起来,但却只能在喉间发出低沉的“嗬嗬”声,她探出手去,抓向那道宁立的背影,然而抓了个空,那人却转回身来。 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凭什么…… 从她在永州初见,就废了她精心打造的诗仙才女人设…… 她回了京,长公主就处处地围着她打转…… 而她就用这样一副表情,永远都不正眼看她一眼,永远这么高高在上…… 她苦心孤诣地做了那么多。 明明他们、都和剧情里不一样了。 她却还是这么轻易地赢了一切。 而她、而她…… 江泌喉中咯咯作响,手指无意识地捏成了拳,视线紧紧地盯着江楚烟。 江楚烟就站在原地,神态平静而淡漠,静静地注视着她。 府医却忽然凑了过来,惊呼道:“瞳孔要散了,郡主,郡主!” 谁?谁是郡主? “我,才是,女主角……” 府医的呼喊惊动了江楚烟,她快步走了过来,那句模糊不清的呓语就恰好落在她的耳朵里。 ——女主角? 江楚烟心头有什么异样一晃而过,府医轻轻晃动着江泌的头颅,少女充/血的瞳孔却已经彻底扩散开来。 江楚烟心中猛地一跳。 这个从前一直对她藏着说不清、道不明敌意的少女。 就这样带着她满腔的秘密,离开了这个世界。 江楚烟抬手掩了掩心口,只觉得微微有些空茫。 这是她一生中第二次经历近在咫尺的死亡,也是亲眼见证的第一次。 绀香只觉得自家小姐的身形微微一重,几乎有刹那间失去了重心。 她喃喃地叫了声“小姐”。 江楚烟垂下眼睑,却已经带着她退出了房门,沉声道:“郡主殁了。”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 最初江泌苏醒过来,还能模糊地说话, 府医们原本以为她的伤势没有那么严重, 到此刻才知道竟是回光返照了。 她是食君俸禄的朝廷郡主,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都不知道要如何交代。 江楚烟额角隐隐地抽痛。 她沉声道:“进宫去求见阿娘的人回来了没有?” 秋实摇头,道:“没有这么快。” 她显然也慌了, 声音有些颤抖。主子离家时把事情托给了她,如今却乱成这个样子, 无论如何她都难辞其咎。 江楚烟看了她一眼, 瞬息就做了决定:“先把炭盆撤了, 换些冰来。郡主停在这里,谁也不要挪动。” 秋实颤声道:“要、要报丧吗?” “报什么丧?” 江楚烟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就转过头去看着另一边的府医:“驸马情形如何,能不能撑得过去?” 府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埋着头不敢说话。 只有一个硬着头皮道:“情况不太好, 虽然血止住了, 但是失血过多, 又伤了头,万一发起热来……” 江楚烟打断了他, 问道:“能不能撑过一天?” 那人迟疑了片刻,依旧不敢把话说死,只能道:“若是情况好,大约可以。” 能撑到h长公主回府就可以。 江楚烟知道这些人不敢揽责任的心思,就淡漠地点了点头, 指了指前头替江泌看诊的几个医官,道:“这几个人恐怕晚些阿娘也要问询,先带走。” 秋实应了一声,就要上前。 绀香却已经笑盈盈地看住了她,道:“不劳烦姑姑。” 秋实睁大了眼。 绀香却像是没有看到她的错愕似的,向跟着江楚烟出来的丫鬟婆子们招了招手。 秋实道:“小姐……” 江楚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姑姑忙了一夜,恐怕也要想想阿娘回来之后如何交差。我却无暇在这里陪着姑姑,毕竟这里头成了这个样子,万一阿娘回来之后有话要问,我总要有些话说。” 她在长公主府里一向超然。 秋实总是见她沉静自持又端庄守礼的模样,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冷淡睥睨,却又充满了攻击性的一面。 她呆住了。 江楚烟心中冷笑。 老实人心里总有些让人难以预料的狡黠,发生这样的事,秋实第一反应是把她拉下水,就是看定了她对这府里的事一向态度疏淡,不多言多语,觉得她是个不扎手的面团,想踩她浮上岸来。 有个主子在前头顶缸,她这个奴婢担的责任也小些。 说不定心里还觉得,横竖她是主子,又不会真的吃什么亏,搭这一把手只是随手为之,行善积德呢! 她转回身去,没有再看秋实,漠声吩咐道:“把上院封起来,从此刻开始,府中一个人也不许随意走动。” 江楚烟从前在鹤庭言出法随、一呼百应,自从进了京,反而处处低调起来,只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