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所有准备就绪，NS1224重新清净下来，不再有每天太空舰起飞的噪声。路法尧终于有空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次虽然用电脑连接了Reca的芯片，但之后很快他大部分时间都被空洞占去。 年底，他终于有空进行这项耽搁已久的研究。路法尧申请了一批生物材料，跟科学技术部生物方面的专家联系上，打算研究一下芯片的事。 但是他申请的材料迟迟不见空投，路法尧转而询问系统。以往十分大方的系统没有理会他提交的物资单，发过去的询问也同样石沉大海，十分令人困惑。 路法尧只好联系格林所长，要求自己申请的物资。所长听了他的话摇摇头，反倒关心起问他准备何时休年假。 路法尧语气有些不好，“年底就休。” 格林所长笑笑，追问道：“休假准备去哪？回家吗？” “不，不打算去哪。所长，我的物资到底……”路法尧着急询问，绿色的眼睛也稍稍眯起。 对面投影里的格林所长摆摆手打断他，察觉到他的情绪又笑了笑，安抚地说道：“这个不急，休假就赶快回来一趟吧。我看过你提交给系统的研究报告，关于这个暗物质湮灭的理论回来我们详细讨论一下。”格林所长认真地看着投影里显得有些不耐烦的路法尧，接着说道：“你们相互之间应该已经都讨论过了，回来我们整理一下暗物质湮灭的几种结果……” “是，所长。”路法尧眉头微微皱起切断了通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路法尧有些生气，不给实验材料让人怎么出成果！想要继续研究芯片，肯定不能直接在Reca身上做实验，他只能自己造一只出来用。他趴在桌上揉揉头发，起身在实验室转了几圈。也行，不给材料是吧。那就自己合成出来！ 他重新回到电脑前坐下，仔仔细细列了一串长长的清单，将他专业相关所有的器材原料统统要了个遍。他就不信自己拆拆改改芯片造不出来了！只是生物化学不是他的强项，知识上肯定有欠缺。路法尧忽然想起，之前Reca那里有一台输入设备。他调出地图一看生物坐标，起身去了宿舍区。 路过餐厅，里面有人语声。比夏他们几个正凑在一起聊天，在讨论年假怎么休。路法尧听到拉娜柔和的声音说希望能回家，自己在某个移民星球有房产。波波的心则早已飞向了花花世界，正在吹嘘曾要去哪里玩乐。路法尧经过时扫了一眼，比夏没有说话，站在一旁抱臂听着。 Reca此时正在宿舍，跪在地上一脸痴笑欣赏自己那枚银白色的中士徽章。她将勋章放在床上，又双手捧起细细地看。门铃声响起，她有些奇怪是谁找她，起身去开门。 路法尧站在门外，Reca看到是他眼睛瞬间亮起，脸上绽出一个笑容。 “打扰了，输入设备在你这儿吗？”路法尧话一说完很快移开视线。 “在，长官。先进来坐吧。”Reca让开门口请他进来，转身去柜子里拿。路法尧却站在门口没动，打量着面前这间小小的宿舍。 整洁的白床单床上摆着一枚的徽章，她这里还是跟那次生病时一样，全是配发的东西。能代表主人性格喜好的私人物品一概没有，目之所及一片干干净净，整齐地就像没住过人。 “给，长官进来坐吧。”Reca将小盒子递给他，脸上挂着最开心的笑容殷勤邀请他进来。 路法尧犹豫了一下，终于迈步进来。身后的门自动感应着关上，咔擦一声轻响，这声音激得路法尧一阵儿尴尬。想也不想就进来了，眼下说什么呢？他面无表情，Reca自去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他要坐只能坐床上。 路法尧四下环顾，她的宿舍不像自己那间军官宿舍宽敞，过道里一个转身就有些局促。跟女下属在宿舍独处，他可真能干。难不成坐地上吗？那比坐床上还要不合适。 路法尧只好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站在原地硬邦邦地说：“你先起来。” Reca赶紧起身，不知道长官是怎么了。 路法尧紧接着伸手将床一指，“去，坐床上。” Reca噗的一笑，乖乖去床上坐了。她硬忍着笑意，脸上憋得有些肌肉痛。他顶着一脸严肃到有些冷酷的表情却一本正经地说奇怪的话，实在是太好笑了。 路法尧这才拉过椅子坐下，他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着搁在膝盖上，维持着四平八稳的样子开口道：“我借你的输入设备用一下，你要用了再来实验室找我。” Reca：“长官你要输入吗？” “嗯，知识还是有欠缺。” Reca惊诧：“不是吧，你的知识能有欠缺？” 路法尧闻言笑笑：“不是我专业相关的部分。再说了，我也不是资料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学海无涯，就算是相关的部分肯定也有欠缺。” Reca点点头：“哦，是成语！” 路法尧奇了：“你知道成语？” Reca：“对，还有神话诗歌我都知道”她得意地笑起来，看来闲暇时间听的那些安娜喜爱的东西不是浪费时间，现在还能跟长官聊上几句天。 路法尧笑：“背两句我听听。” Reca张口就来，挑了一首古老的东方作品。有芯片就是可以作弊，她娓娓道来：“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 路法尧还是笑：“知道什么意思吗？”Reca摇头。 “没事，以后去的地方多了经历的人生多了就知道了。”路法尧起身，赞许的目光落在Reca身上，“好了，仪器我借走了。你想休假时给我打个报告走就可以了。” “长官你不休年假吗？”Reca只好从床上起身送他，追问道。 “不了，应该休不了，研究上还有点事。”路法尧拉开门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你以后就跟比夏他们一起活动，他们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听比夏的命令。” Reca诧异：“可是长官……” “我这边研究涉密，你不方便在过来了。就这样，回头见。”路法尧摆摆手头也没回，大步回去实验室。Reca听了他的话一阵儿失落，只好在门口目送他的背影。 食堂里，波波和拉娜已经跟比夏交汇报完工作回去宿舍收拾东西。眼下空洞安安静静再无动作，比夏允许两名队员休假。他抬起手臂查看生物坐标，Reca在宿舍区。比夏想了想还是去了宿舍，敲敲Reca名牌亮起的房门。 “是谁？”Reca一瞬间就开了门，脸上还露着一个大大的笑容。 比夏：“我，来问问你年假想怎么休。” “哦，长官你好，进来坐吧。”Reca侧身让出门口窄窄的通道，比夏目不斜视走进来，抄起手臂站在玄关。 “坐吧”Reca站在房间的另一头，局促地说。 比夏点头，仍旧抄着手臂。宿舍就是标准长条样式，玄关进去一条走道通到底，左边是床板柜子右边一套桌椅。他要坐椅子，势必要越过正站在走道里的Reca。可是走道太窄，他这样的高个子没法和Reca错身。 比夏四下看看房内的陈设，一言不发过去坐在了床上。靠着墙的单人床很窄，床板也硬。比夏腰板挺得笔直，将环着胸的两只手臂放下，手掌贴住膝盖，维持着一个最为标准的坐姿开口道：“年假打算怎么休？” Reca歪头想想，挽一下自己耳边不存在的碎发：“我也不知道，没什么地方可去……” “没有房产？” Reca笑笑：“舍不得买，到哪里一般就待在基地里或者住招待所。啊，之前波波来问过我，要不要和他去赫尔墨斯星。” 比夏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问道：“那你答应了吗？” “是有点想去，不过……基地不用留人吗？”Reca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一只手搭上椅背看似随意地说。 比夏：“路上校说了，他研究上还有事，正好不休年假了留守。所以我们都可以自由活动。” “那……” 比夏慢慢地说，带着一点恳求的语气：“你要是去的话，我送你过去，我家刚好在这附近。不要跟波波那家伙一起去，以我的经验向你保证，他绝对一到地方就把你撇下自己去胡玩。” Reca垂头笑，“也是，拉娜也常跟我说过不要太把波波的玩笑当真。那谢谢长官了，我们就省一架太空舰，我想去买些东西。” 比夏如释重负，也不觉得紧张了，咧嘴笑起来。他一边嘿嘿笑着，笑得坐在旁边的Reca摸不着头脑。 “什么时候出发？” Reca：“看长官你什么时候方便，我都可以。” “那好，明早出发。”比夏一脸灿烂起身走了，Reca继续收拾东西。 放假当晚，波波和拉娜各自驾驶一辆小飞行器走了。第二天一早，比夏带着Reca去实验室跟路法尧告了别。路法尧正在工作，看到他们进来立刻看向比夏身后。他绿色的双眸深深看一眼Reca，接触到她的目光又立即转开。 比夏心下了然，然而还是不动声色站在原地没有动。Reca察觉到路法尧那一瞬间流露出某种近乎伤感的情绪，想开口询问却苦于没有机会开口，她只好将目光黏在他身上。 路法尧在那奇怪的一眼过后就没再注意她，只起身将手掌在比夏肩膀上按了按，说道：“好，一路顺风。” 比夏和Reca敬礼出去了，路法尧看着门口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走廊外引擎的轰鸣声渐渐远去，他起身将实验室的门锁上，走去角落里存放贵重样品的柜子。验过生物认证和虹膜，柜子的门板自动感应着向两边打开，路法尧拿起一枚小小的芯片开始测试。 他将芯片连接电脑，盯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数值。不错，影响范围够大，也没有失控去执行错误指令。 随着测试进行，耗电越来越大。路法尧看准时机从终端上切断实验室电源！房间里瞬间一片漆黑，路法尧迅速抬起手臂调出了格林所长先前跟他的几次通话影像。所幸他不是及时处理通话记录的类型，一条条记录历历在目。 “比对。关键词：摇头动作、系统。” 终端静静地运行，下一刻就显示出结果：“符合。”，大大的两个白字在黑暗里异常刺目。 摇头！路法尧阴沉着脸，“截取所有相关片段，播放。” 格林所长每一次提起“系统”两个字，就在轻轻地摇头！而且回味过来再去看通话记录，所长的语气表情也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怪不得所长一改雷厉风行的作风愿意花时间跟他东拉西扯，路法尧冷笑，一定是出事了！ 格林所长有可能已经被监视，只好通过想跟他讨论问题这种蹩脚的理由让他回来见面。路法尧当时虽然在为没有空投生气，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格林所长在上任之前本身也是一位相当优秀的物理家，专攻高能天体物理。他不可能不清楚暗物质和反物质之间的去区别，从而说出暗物质湮灭这种话！即便是口误，那格林所长就是认认真真口误了两次！ 路法尧还是冷笑，实验室智能管家自动恢复了供电。头顶的灯渐次亮起，冷白色的光线逐渐充满整个房间。路法尧将芯片收进贴身的口袋，脱去实验服去了机库。他开出刚来时乘坐的那架远航太空舰，一脚油门冲上天空。 自动航行状态下，路法尧一条腿正准备跨进休眠仓，忽然又停住动作。这么说来他和比夏第一次的晋升也很奇怪，他们接到的文件由格林所长和军部签发，没有系统的印鉴。当时他们还奇怪了一下，路法尧心道幸好，还好找他谈了一次。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走到哪了，路法尧重新变得心事重重，叹口气躺进休眠仓。 赫尔墨斯星，Reca正走在繁华的大街上。这里的商业非常发达，只有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橱窗里有五颜六色的不明物体，大大的烫金字标着“给予您极致美味”的字样。还有贩卖各种虚拟体验的商店，海岛旅游树屋桑拿应有尽有。 “要买什么？”跟在她身后的比夏忽然出声。其实他跟着Reca不是真的顺路，只是山雨欲来，他跟路法尧的某些想法不谋而合。 “呃，我想买点……零食？”Reca很不习惯他的态度转变，平时一起执行任务他作风强硬，私下里却仿佛分裂一般和气。她进了一间写着极致美味商店，四下看起来。各种新鲜亮丽的颜色令人目不暇接，她的眼睛搜寻着“xx糖”的关键词。 货架上有不少饮食类的东西，五颜六色的水和各种奇形怪状散发着香气的饼干，右边一排小包装的袋子。有了，Reca选择了几种，认真看起说明书。嗯，碳水化合物、能量、蛋白质，是她要找的东西。 比夏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看：“买这个吗？想吃？” “嗯，带回去给大家。”Reca已经选好，机器人包了一只箱子出来。 “这么多？”比夏惊诧，棕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下一句话脱口而出：“你吃得了吗？” Reca笑笑，接过机器手臂体递过来的箱子放在地上。“这东西不贵，放着也坏不了，难得出来一趟就买回去放着呗。” “好吧。你别动，我来。”比夏一手按在Reca肩膀上将她留在原地，自己蹲下身设置了箱子自动跟随，“你接着逛吧”。 Reca不好意思，再次开口道：“长官，你家就住附近不用陪我的，我……”刚下太空舰她就劝过了，然而比夏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比夏摆摆手：“不用，我正好也有东西要买。”他也挑了几样，买的东西倒跟Reca差不多，各种口味的小吃饮料等。另有机械手臂自去取货，不过他买的东西价格数字后面坠着一长串零。听到机器人报价的Reca立刻惊住了，“长官你买这么多？” “不贵啊”比夏眼睛眨也不眨就要付账。 “但是你的贡献也被花掉不少啊”她伸手赶紧按住比夏要付账的手。 “多大点事，钱就算花完了也是暂时的。下次任务不就又有了，怕什么。”比夏丝毫不觉得不妥。 Reca后知后觉，她如今离开了新编作战部队，自然不享受丰厚的津贴。她得计划自己的钱财，比夏却不一样，他仍旧保持着军人们出手大方的习惯，一笔就可以潇洒刷掉很多。 购物结束比夏仍旧跟在她身后走着，Reca回过头去看，比夏总是冲她抱歉一笑。最后到了地方，Reca目瞪口呆地看着比夏跟进了同一间基地的招待所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