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零

    调查局致函约谈穆承雨一事，邱成鸢知悉後非常不悦，然而国家特级技术官一职，隶属於邦联特勤部门，特殊知识人才按法规明文记载，确实为邦联公共财产，任何公权力部门皆有权力调度使用。

    然而即便邱副总理亲自致电局长，也无法撤销调查局异常坚定的行政命令。

    调查局戴局长堆满笑容，滑溜又无害得回应震怒的邱成鸢，事关上回在燕京军区发生的战斗机失控事件，後续侦查到一个初步的结果，穆承雨身为案发现场的当事人，又担任特殊技术官要职，有权利及义务配合调查，调查局的约谈符合正当性以及比益原则。

    约谈当日，穆承雨带着詹秘书，以及邱大人的幕僚团当中的一位资深法律顾问，一同前往调查局本部，穆承雨竟直接被单独接待到高楼层的局长室。

    调查局本部外在看起来朴实，内部实则戒备森严，而且高度科技化，比之安情局不惶多让，进到直达高楼层电梯时，就只容许穆承雨一人持公文进入，留下詹秘书以及律师在楼下等候。

    电梯门一打开即为局长室，穆承雨首先进入一环扫描光圈，立刻显示出他的公民身分资料，以及担任特级技术官的职务与隶属部门，并确认他身上没有持有任一形式的危险性武器，才换成蓝绿光准许通行。

    「穆先生你好，局长已经等候多时。」一位秘书官打扮的女士随即引导他往内部的办公室移步。

    穆承雨注意到她的外套笔挺而厚实，看上去应该有随身配备热武器，不免心忖着调查局还是武派一些，显然这位穿着小套装的女士，应该不只是普通的局长秘书。

    穆承雨进入局长室後，就看到一位高大的Alpha站在宽敞的办公室空间内，穆承雨正面对的办公桌前，是一大片单侧透明的玻璃墙，非常经典的配置，然而这片玻璃不仅能够防范高强度的热武器，更是一片能够分析数据的数位萤幕。

    秘书女士将人送到後，向局长欠身行礼，随即退出办公室，只余穆承雨与意图不明朗的调查局长共处一室。

    「日安，穆少，百忙之中还请你亲自来鄙本部一趟，还望海涵。」

    眼前的Alpha，邦联调查局长戴斯纲，据说是海外情报员文职出生，然而上任接管调查局不到一年，就掌控得张持有度，该下达杀伐决令的决策时也毫不心慈手软，颇有鹰派＊手腕的影子在其背後。（＊系指新兴派系其中之一的支派）

    「调查局於我有任何指令，定当竭力以赴，请局长大人示下。」穆承雨恭顺道。

    「岂用说示下，穆少是我国少有尖锐的高级技术分子，我这次请你来一趟，是想请你帮忙协助侦办，以弥补鄙局在反侦察追踪的技术不足，还请穆少配合协助。」

    穆承雨立正颔首，道：「谨听上级指示。」

    戴斯纲一直保持着悠闲的微笑，眼神却叫人半点不敢掉以轻心，他道：「你倒是答应爽快，你家的长官大人可就不是这个说法吧。」

    穆承雨探不透戴局长深意，只得应诺道：「并无此事，下属谨遵命令。」

    「喔？这麽个模范生的回答，可是让我有点失望呢。」戴斯纲随意得瞅了一眼腕上的通讯气，状似闲谈道：「我看过你的考核纪录，有一段长达两年的空白，可是得了你家长官的允准？」

    穆承雨咬紧了牙关，低头道：「是我个人行为失察，愿领受惩罚。」

    「我又不是考核部门，罚不罚不是我说了算。」戴斯纲轻笑道：「比起罚你，我更想看你颐指气使的模样，平时在邱成鸢底下，要哭要笑，都不是那麽自由吧，嗯？」

    戴斯纲三句话不离邱大人，又提及他在茶城避风头的那段时光，对穆承雨来说，是充满威胁感的警告，他抬起头看向戴斯纲，不再轻易开口，谨慎得等待他的後话。

    「你很紧张，为什麽？」戴斯纲同样盯着他的浅色瞳眸，唇角微勾：「成为邦联特级技术官，投奔邱成鸢，都是你出於自主意见做出的选择吧。」

    「局长大人有什麽指示，请您直接告诉我。」

    戴斯纲站直了身体，瞬间制造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踏前了一步，将通讯器上的浮动屏幕扫到了穆承雨的眼前，形成两片方正的悬浮电子数据版，上面记载的是，之前在燕京军区穆承雨参与的军机试飞计画——事故肇责报告。

    穆承雨立刻被醒目的肇责权重当事人给锁住了目光，上面记录的……是他的名字。

    「大人，按照这份报告结果，我理应接受军事法庭的传唤审理。」穆承雨抿了抿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什麽我现在仍旧还能自由行动？」

    「这份初版的报告，邱成鸢手上也有收到一份，那起意外事故其中最大的变数就是你，其他科学数据经过反覆运算是不会错的，考量你是事故惟一受伤的人，最终送出去的报告做了修正。」

    戴斯纲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字字诸心，彷佛在指控邱大人为了他徇私枉法，网开一面，在联结上他先前为了逃避邱成鸢，擅自不顾一切得跑到茶城，连技术官的职务都丢弃了，是他太任性，以为什麽事情都有邱大人会替他兜住。

    他做错事情，他甘愿一个人受罚，可绝对不能牵扯到邱大人。

    心绪千回百转之际，戴斯纲已经踱到了他的面前，他抬起了穆承雨的下巴，鹰悍的目炬似有匿藏的玄机。

    「穆技术官，邦联调查局要求你协助侦查一启重大交通事故，一辆运输军事工业金属的猎户八三夭夭号，不明原因撞毁山谷，此事故已由调查局启动专案侦查，由军方提供必要侧翼协助，事故发生距今不过两日，待搜救工作告一个段落，需要你即刻动身。」

    「事发地点在哪里？」穆承雨被捏住下巴，骇然程度不亚於被男人擒住咽喉，他低声问道。

    戴斯纲字正腔圆得公布了答案：「蜿国。」

    他瞅着穆承雨每一缕辗转煎熬的眼神，语气轻快道：「你会需要协助，我会特别指派人协助你。」

    覆命後，穆承雨在安情局的反侦察部门待了整整两天，这次蜿国的任务，他必须实际操作反侦察系统，为了能够尽快达到合格的同步驱动，他做了精神连结，以中枢神经连结反侦察系统驱动程式。

    邱成鸢就站在主控室的外面，一瞬不眨得盯着穆承雨完成每一个步骤，不允许任何纰漏，他紧锁眉头，面容是少有的严肃与冷若冰霜，他的下属都站在与他间隔一段距离的位置，连何碧寒都不敢随意踏前一步。

    穆承雨完成同步驱动後，他摘掉了头圈装置，擦拭了脸颊上的薄汗，缓步走出了主控室，迎来了面容凝重的邱成鸢。

    穆承雨的脸色看上去并无大碍，只是嘴唇些微泛白，他朝邱大人露出了一个微笑，道：「我没事，只是许久没作连结了。」

    他又笑道：「当初最原始的反侦察系统，第一个进行精神连结的人就是我，这对我来说并不困难。」

    邱成鸢掏出西装上的袋巾，摁拭在穆承雨的脸蛋上，随即被穆承雨接了过去，邱成鸢在心底暗叹，沉声道：「你已经做出了决定，我说再多的话，都是多余。」

    他低下头，轻贴上穆承雨的耳鬓，状似亲昵的安抚，实则上是在低声吩咐几句话。

    大抵是他有安排人在蜿国，让穆承雨万事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优先考量，除了他之外，还会指派两名反侦察系统的技术人员随行，必要的时候，让他们两人换手也可。

    这次运安事故地点，是在沿海一段隐蔽的礁岩海湾地形，轨道经过之处，其四周皆是高矮不一的山谷，幅员辽阔，地势险峻，而且是为军事用列为国安机密的路段，军方不排除是人为因素造成。

    整启侦查行动远比其他一般案件困难，极需要仰赖反侦察系统的技术支援，邱成鸢即便舍不得穆承雨涉险，也明白穆承雨身为国家级别的特殊技术官，徵招即为他的义务以及责任。

    邱成鸢抚摸着穆承雨柔软的发丝，穆承雨不由自主得轻靠在他的肩头上，闷声道：「这也不是第一次出任务了，再说，我是技术人员，调查局一定会好好保护我的。」

    「他们自会保护好你，但他们怎麽懂得好好对待你。」邱成鸢音色温柔，却隐隐带着忧伤的韵味。

    穆承雨伸手环住邱成鸢的腰侧，缠绵交错的体温，分不清究竟是谁在安慰谁，穆承雨悄悄得问出口：「邱大人，燕京军区的意外事故，报告结果我也有肇责权重，为什麽不告诉我呢？」

    「我刚才不是说了，」邱成鸢温柔道：「他们都未曾真正懂得怎麽对待你，我更没有理由因为一只报告的只言片语，把你交由他们审讯。」

    邱成鸢话说的朴实，没有搪塞他，让他很感动，他处处想着不要因为自己的缘故牵连道邱成鸢，而邱成鸢何尝不是在他背後默默得替他斩断所有可能会伤害到他的荆棘。

    穆承雨在出发蜿国之前，跟九狼联系了一次，九狼非常紧张，甚至说要跟他一起去，就算不能陪着他，但至少他在蜿国有什麽事情比较能够及时反应。

    穆承雨给劝住了：「我去到那里之後，对外通讯都是被限制的，也没有办法跟外面联系，你伤又刚好，还要处理公司的事情，我过去也顶多是半个月的时间，你就在家里等我回来。」

    九狼一时间有些欲言又止，穆承雨隐约敏锐得察觉到九狼有什麽事情想说，他才问出口，九狼立即否认了，又让他不要太劳累，叮嘱了几句，才挂断通讯。

    穆承雨乘坐军机，很快就抵达了蜿国的机场，许久没来，梅城仍旧是一副春暖花开的繁荣模样，就像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五彩斑斓又充满活力。

    蜿国的整体的面积相比其它邦并不算大，是邦联重要的航运枢纽，气候温暖雨量丰沛，是而物产丰饶，又因为是重要的经济板块，都市化程度与一线邦国都不相上下，形成了高科技与原生态交融汇萃的特殊发展。

    穆承雨搭乘军事专机抵达了交通事故现场，在一处断崖地形的谷底，此时阳光明媚，四周山峦跌宕，将事故现场残破的机体衬托得更加怵目惊心。

    穆承雨刚踏出直升机，就已经有士官等候在外面准备接待他，穆承雨刚着地，就听到一个熟悉的男低音，朝他踱步而来。

    「舟车劳顿，身体还负荷的了吗？」

    「戚莫。」穆承雨微讶得喊出对方的名字：「你也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