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难以预料的闯入者
“小光来了，快坐。”门后的钟慕文西装革履，正笔挺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手机，听到钟慕光来的声音后才抬头，俊逸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招牌的和煦笑意，即使是一向自负美貌的钟慕光，也会坦率地在心底赞叹自己这个三哥的气质。 钟慕文的母亲是除了大太太以外最受宠爱的三太太，所以他从小就是父亲抱着长大的，自然熏出一身傲慢贵公子做派，跟钟慕光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截然不同。 他平时就涉猎广泛，正经工作外什么都喜欢尝试一下，自从定了大哥钟慕弘是接班人后，他更肆无忌惮地享受生活。不过他看上去吊儿郎当游戏人间，实际上也靠着自己的实力做了不少大买卖，父母又都宠着，便任由他胡闹了。 钟慕文吃穿用度玩乐都追求品位，自然对天生就自带天仙气场的钟慕光高看一眼。虽然他们五兄弟不是什么会抱在一起哭的掏心窝子兄弟情，但是看着对方快要完蛋了还是会出手帮一把，更别提他们这对矫情得到一起去的兄弟。 两人碰了碰杯后，一顿看似跟往常没什么不同的晚餐就开始了。 两个俊美成熟的男人配上优雅利落的举止让这个场景宛如一副名画，可觥筹交错间，钟慕光脸上恰到好处的微笑下是内心的千般思绪。 从侍者开始上菜起，钟慕光就注意到了，今日的每道菜都是根据他的喜欢点的，连炸物的糊用鸡蛋不用淀粉都是特意吩咐过的，喝的酒更是钟慕文宝贝了许久的佳酿，之前他开玩笑说要喝对方一直没舍得给，更别提今晚钟慕文脸上格外兄弟情深的笑容。 到这一步，钟慕光心底便有了捉摸：想来是有大事要求我？是之前提过的入股吗？还是看上我的哪个产业想分一杯羹？总不会是有大篓子需要我接盘吧…… 心底繁杂的想法交错，他不带痕迹地观察着钟慕文云淡风轻的表情，只等对方做好准备开口。 果然，在他们频频举杯后，钟慕文的嘴角一动，钟慕光心里便一声回响：“来了。” “小光啊，听说你最近挺忙的，本来没想过打扰你，但我想来想去还是得求你。咱们一家兄弟不说两家话，我就直说了。” “你放心，这次不是公事，说来惭愧，是我一私得不能再私的私事。” 钟慕文难得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想来是真遇到棘手的事情了。 虽然没想过立马就答应，但是钟慕光还挺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把他这个神通广大的三哥为难成这样，便也不多打趣他，直接了当地笑笑：“三哥，你跟我客气什么，公事也好私事也好，说来听听。” 钟慕文拿餐巾一抹嘴，连上半身都挺直了许多，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一般微微侧头：“是这样的，我在N市养了一个人，她家境不太好，有个还在上学的弟弟。这个事儿，其实就是我想替她弟弟求的。” 在情感之事上，钟慕文倒像极了他们的父亲。家里娶了一个蕙质兰心的太太，却也永远耐不住寂寞地在外面养第二个，第三个。只是他比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是，父亲是真的把他的女人们当做小妾一样安置在一个个小家里，到了钟慕文这一代，则是铁打的正室流水的情妇，说炮友都是好听，严格来说跟按小时收费的妓女差不多，数量之多，种类之复杂，连钟慕光这个玩咖都佩服。 然而一提到N市，钟慕光的心就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眼皮突突地跳。这么巧，也是在N市吗？会不会跟那孩子…… 可下一秒他就开始暗自嘲讽自己真是疯了，茫茫人海，怎么会那么巧就认识呢。 于是他定了定神，继续认真地听钟慕文讲话。 “这个弟弟啊，从小全家人就惯着，所以有点骄纵。不至于说是问题少年，但是这几年突然不想上学，说要做音乐玩乐队什么的，经常小半夜不见人影，总是跟社会上一些人混在一起。他姐姐担心得不得了，老是跟我说起这事儿。我就忽然想起，你那个发小家里不是开演艺公司的吗？就是姓纪的那个，与其让他自己跑出去瞎混，不如让他去当练习生，又有人管着，还能做他喜欢的事情，将来能不能出道是一回事，现在给他点正经事做也挺好。” 钟慕文对待自己的女人们向来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这次居然主动开口求钟慕光帮忙，倒是让人很意外。 “居然能让三哥这么上心，看来是很喜欢啊，有点好奇是有多漂亮？”被钟慕文反常的态度激起了兴趣，钟慕光的笑都开始带着点玩味。 只是为了进娱乐圈来求钟慕光引荐的人多了去了，他虽然不介意成人之美，但要是什么人都能刷他的脸塞进纪龄祉的公司，迟早会出问题，对纪龄祉的公司影响也不好，毕竟训练生培训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事情也不能做绝，他也不想随便就得罪了别人，便主动承担起了把关的职责，如果真有资质不错的也会推荐过去。虽说他一个经商的，演艺圈的事情也不太懂，但男明星他还是约过不少，各种活动也经常参加，帮纪龄祉从妖魔鬼怪里筛选点种子预备生还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已经轻车熟路的钟慕光露出了职业的笑容。 当钟慕光坐上了司机开来的车，钟慕文还在车外跟他频频挥手，格外的殷切。 钟慕光看着三哥这副陌生的状态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再怎么浪荡的人都会碰上他这一生的克星啊。 克星，这个词让他脑海里立刻浮现了钟晴的面容。 是啊，自从养了钟晴以来，他经历了太多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钟晴明明看上去是个小天使，可却发挥着小恶魔的能力，每每都能诱惑出他心底最肮脏失控的一面，让他尽情地释放着不会给任何人看见的一面。 可他倒现在都没搞清楚自己面对钟晴，心中翻腾的依赖和疼惜到底是不是因为父爱和习惯。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了，最初的那团火燃得再旺，现在也变成温吞的小火慢熬。 腻了。 这两个字像是惊雷一样震撼地出现在了他脑海中，惊得他身体一抖。可怕的是，这个词像是开关一样触发了他心底的两种声音，一个是带着恶意的无赖，让他对这段没什么新意的关系开始厌倦；一个是来自深处的呼唤，告诉他钟晴这辈子都不可以离开他。 这两个声音疯狂回荡着，激起他层层叠叠的回忆。 的确，他们在床上依旧很和谐，可熟悉的身体，熟悉的姿势，熟悉的疏离，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一直在付出却得不到同样回报的那个人。钟晴，总是在推开他。明明是该依赖他、索求他的任性年纪，却永远都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就像，就像真的父子那样。 人在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是会失去继续的勇气的。 情欲和亲情并存，既觉得无聊，又舍不得放手，估计也没几个人能体会到他这种复杂的心情了吧？ 手机在这个时候忽然响了起来，打断了钟慕光的胡思乱想。 划开微信一看，是钟慕文发来的视频。他这才想起，他跟钟慕文说让那孩子发一段自我介绍＋才艺表演的视频和几张照片来。 再次感叹钟慕文的神速，钟慕光禁不住又在心里嘲笑了一下三哥，打开了视频。 而他脸上的表情，也凝固在了这一刻。 “我叫曹瑛，今年16岁，来自N市，现在是学生，喜欢唱歌、弹吉他和写歌，流行、情绪摇滚、电子我都喜欢，最喜欢的歌手是……“ 视频一看就是匆匆找个地方录的，也没开什么美颜，也没用什么修音话筒，少年穿着鼓囊囊的卫衣抱着一把吉他坐在椅子上扫着弦，从歌声到吉他技巧是连外行人都看得出来的生涩，有些段落还听得出来音不太准。 可这样粗糙的灯光下，少年的面容已经像颗黑暗中闪耀的粉色钻石一样，丝毫没有被减去一分俊俏。虽然歌曲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他却很快地沉浸在了音乐表演中，那副一心只想着唱好这首歌的认真样子，让他仿佛周身开满了闪亮花朵。 钟慕光的桃花眼瞪得老大，连嘴都微微张开，居然都忘了合上，这副傻样子是他一直嗤之以鼻的。可震天响的心脏声不允许他分散一点注意力在形象上，因为视频里的少年，俨然就是他心心念了许久的，之前偶遇的那个小李唯纯。 “老钟啊，你是怎么了？这样的货色也想介绍到我这里？是，我承认，长的是不错，但是这种长相的娱乐圈一抓一大把。关键他还是想做歌手，这唱得实在不行啊……”面对老友，纪龄祉便像没骨头一样歪在办公椅上无奈地看着钟慕光。 “……”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连同钟慕光心里匮乏的辞藻，毕竟曹瑛的资质的确不算特别突出，最多算有点舞台经验，和挺有自信。 钟慕光的人生里，向来都是别人吹捧他，忽然要他闭着眼睛吹别人的彩虹屁，他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就在左右为难之际，他回想起了这几天的事情。 那天几乎是在看到曹瑛视频的那一瞬间，钟慕光就跟随着自己的本能回了微信给钟慕文，不仅答应了帮曹瑛处理练习生的事情，还主动提出了在曹瑛当练习生期间住在他的家里，他可以负责在生活和学习上管教的职责。 钟慕文高兴坏了：“哎呀，正愁着离了家里谁能管他，能有你这个有经验的人帮忙看着真是太好了，你看你把你们家小晴教育得多好。不过小光，你平时工作那么忙，真的不会太打扰你吗？” “没问题的哥，既然我答应帮你了，就肯定会把小瑛送出道。” 曹瑛是前天晚上到的，为了不显得自己太急色，又是为了让钟慕文避免被家里那位怀疑，钟慕光便派了苏秘书去机场接的，直接把人拉到了钟慕光最常住的公寓。 直到现在，真正与曹瑛面对面时的悸动仿佛还在牵扯着钟慕光的心。真人看上去跟李唯纯更像了，七分五官，十分神态，再加上独特的一份桀骜感，简直就是照着钟慕光的口味画出来的一个玉人。 那孩子正处于青春期，有点像怕生的野兽幼崽，不怎么吭声地听他结结巴巴地介绍完了后就回屋休息了，那屋还是钟慕光连夜重新布置的。钟慕光强忍着去亲近他的欲望和满心的激动，在客厅里边走边深呼吸了半天，才稍微冷静下来些。 可一时的冷静，拦不住他蓬勃生长的渴望。 以带着他熟悉城市为名，钟慕光带着曹瑛到处吃吃喝喝，整整一周都跟曹瑛待在一起。几天相处下来，曹瑛逐渐地跟钟慕光熟络了起来，少年本身性格虽然有点刺头，但是一旦他对某个人产生了敬佩或者聊得到一起去，便也会开始卸下防备。这都是钟慕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想出来的对策起了效果。 觉得初印象构建得差不多了，钟慕光这才屁颠颠地来纪龄祉这里打点关系。 思绪回到此刻的办公室，纪龄祉满脸都写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可因为怕死一个都不敢说，只能眯着眼死盯着钟慕光等他自己承认。 最终，钟慕光想了想，这个小甜椒没有纪龄祉助攻还真的有些难拿下，这种事情他们这对狗男人也没少干，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老纪，这个是我一定必须绝对要追到的人，行个方便吧。”语气之无赖，态度之豪横，就差没说“快把老子的男人捧红！” “………………”纪龄祉直起了本来瘫在椅背上的后背，整个人站起来猛地把上身支在了桌子上，像是要扑到钟慕光面前，脸上简直天雷勾地火地震惊： “老钟，你是觉得我瞎吗？这他妈的不是李唯纯吗？虽然气质太野了点，但是这长得也太他妈的像了吧，李唯纯他妈都生不出跟他这么像的弟弟吧！” 钟慕光下巴一扬：“知道你还不给老子办？” 纪龄祉一松手，又坐了回去，满脸恨铁不成钢：“老钟啊，我知道你以前有多喜欢李唯纯，可，可这人又不是李唯纯啊，你能明白吗？他只是长得有点像啊。” 钟慕光眉毛微微一颤，神色凝重了些，居然有点认真地回答道：“我知道他不是李唯纯，我也不只是看他长得像。你也知道，他这种长相，完全就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整天咋咋呼呼的特别有活力，虽然还不是特别服我管教，但这就是他的可爱之处啊，一谈起音乐的事情就跟个小钢炮似的停不下来，满心都是音乐音乐音乐，我看他是这块料。” “我一看那孩子就肯定不是直男，而且不是处了，那么小就已经会不自觉地撩人，偶尔瞥过来的小眼神媚得像是带着钩子，光是看我一眼，我就感觉酥掉半边身子……” 听着钟慕光突然开始的喋喋不休，纪龄祉表面上看上去像是喂了狗粮一般的无语，内心里确是计划顺利开始的得意，和隐隐的有些奇异的别扭感。 直到说得兴奋不已的钟慕光，脸上带着妖异的红晕，为这段演讲做出了总结： “老纪，我好像，恋爱了。”